淺談文字創作: 人物設定

最近有幸拜讀其他創作者的大作, 連續幾次討論到 "人物設定"這項環節,
有感於這部份對於作品的重要性, 因此在下於此拋磚引玉, 希望能以淺薄己見作為契子,
提出個人想法, 以企各方先賢寶貴指教.

"人物設定"是什麼?
人物: 人和物, 若以偏義解則單指人.
設定: 預先設置訂定, 或是邏輯上必須條件的假設.
因此人物設定在此可以視為: 為了邏輯上的必要條件, 對於角色預先設計與規劃的特性.
換個白話來說, 可以說是角色預先設定好的特色與規則.
在此我想要強調的是 "邏輯性"這三個字, 這對於創作來說有重要的意涵.

"王老先生在自己的田地裡種了胡蘿蔔."
這一句話建立在下列幾點規則上:
1. 王老先生有塊田地.
2. 田地裡種了胡蘿蔔.
這兩個條件缺一不可, 此即為必要的邏輯性.

先從一個創作者容易深陷的詭辯談起: "人物設定"能不能是一部創作的優點?

這答案淺顯意見, 是肯定的.
優秀的人物設定會讓角色的形象鮮明, 個性明朗, 對於紀傳體寫作方式來說,
更是直接了當地將有趣的元素導引入作品中, 引人入勝.

"未來日記"這部作品便是在 "人物設定"方面受到肯定的範例之一.
女主角 "我妻由乃"在天資聰慧, 行思敏捷, 溫柔體貼之外, 融合了犯罪者的特質.
相反特色的融合, 讓這角色的矛盾感成為作品賣點.

既然肯定了人物設定的重要性, 那麼: "人物設定"能不能成為作者對其作品自稱的優點?

對於一個負責任的創作者而言, 當自誇 "人物設定"是作品賣點, 甚至是最大賣點時,
這部作品儼然就被判了死刑.

"人物設定"為何可以是作品的優點, 卻不應該出自作者之口?

因為創作的基礎, 通常都設定在 "創作者自願完成"的大前提下.
姑且不討論被強迫完成的作品, 大部分的為文者與作品的關係宛如親子,
對於故事中的角色, 作者即使是熱愛, 憎恨, 抱著跂想, 殺之而後快,
這些情感都是創作的原動力之一, 亦即創作者熱愛著自己的人物, 有如父母愛著孩子.

自由創作的完成條件, 大抵都是隱含著這個條件: 創作者與作品中的人物相戀.

這個現象, 在懷抱熱血的新進者身上看得更是明顯.
積極進取, 企圖有一番表現的創作者最容易感到滿意的, 正是 "設定",
特別是 "人物設定"這方面, 因為在過程中可以享受到諸神造人的支配樂趣,
而且這些角色也的確是能夠引起自己興趣的可愛孩子.

若是打著敝帚自珍的念頭, 將作品束之高閣百年千年萬年, 那這項驕傲是無可厚非的.
倘若是朝著 "小眾作家"或是 "大眾作家"的方向邁進, 企圖甩脫 "一人作家"之困境,
那麼請先把 "設定很有趣"這種不成熟的志得意滿拋在腦後.

人物設定是不是優點, 必須由 "讀者"來評論.
這是最容易因為認知差異而產生分歧意見的爭議處.
抱著熱血的創作者是很難承認自己角色不有趣的, 因為這通常是內心的最後一道防線.
寫作技巧能夠以經驗當藉口, 下筆風格可以說各有特色, 甚至架構和故事的缺失都能忍,
但, 直接點到基本設定不有趣的部份, 等於是最直接否定創作者最初的動力.

很殘忍, 但保持著姑息的態度, 讓劣作停住了沾沾自喜的作者腳步,
不但對於創作者本身是有害的, 同時也對讀者是種損失 -- 在鼓勵中無形抹煞了新作.

"人物設定"是優點. 對於創作者而言, "人物設定發展得好"才是優點.

少女 A是個長髮及腰, 綁著公主頭, 粗眉毛大眼睛, 外型甜美,
無論體育和功課或人際關係都一級棒的超級美少女. 但事實上,
她也是具有不可思議力量的外星人, 人造人, 甚至是危險人士.
為了目的, 不計較後果的她, 可以笑著殺人, 除掉眼前礙事者.
但其實她的內心還是純淨的, 到最後關頭不改優雅與純善本性.

如果上述文章出現在 "涼宮春日的憂鬱"第一本中, 那這作品大概立刻會被退稿.
少女 A如文字般死板的敘述根本不是讀者想要看的內容.
可是朝倉涼子的戰鬥方式, 極端的情感反應, 以及笑著消失的表現,
才是讓閱讀過後的人們會津津樂道的劇情片段.

也就是說, 設定只是靜態的, 幕後的工作, 真正的 "人物設定"必然與故事密不可分.
設定出來的條件就像是衣裝, 角色們有如明星, 明星配上適當的裝扮後,
仍需要有舞台作為表演處, 這個 "舞台", 就是一組一組的事件.
以事件表現人物設定, 依照事件發展再摸索人物設定, 最後由事件和人物設定交織,
組合出故事的雛型, 並且推敲其架構, 精雕細琢, 完成作品的雛型,
這是最基礎的創作方式. 雖是基礎, 難免被有志者訕笑,
但卻是現行網路創作者還沒辦法到達的最低門檻.

人物設定為裡, 事件為表, 表裡之間揉合的關鍵就是本文最初提到的 "邏輯性".

"傲嬌"這個設定要搭配怎樣的情節來發揮, "壞嬌"在哪種劇情中會表現得引人注目,
"可愛的妹妹"要如何開口... 這類的關聯性連結是事件構成的最基本單元.
確定了關鍵台詞與動作後, 想要安排的小事件大概也會有個初步概念,
接著要試著挑戰這些零散的片段, 是否具合理性.

"勇敢的戰鬥少女落淚了", 這樣的句子裡包含了下列幾件規則.
1. 勇敢的少女: 是否在之前已經安排她的勇敢表現? 或只是文字設定?
2. 戰鬥少女: 是否她已經有戰鬥表現? 或只是身份的設定?
3. 少女落淚: 這個流眼淚的場景是否合於人物設定的推論? 意義為何?
4. 勇敢的戰鬥少女落淚了: 這對於事件意義為何? 對於故事的重要性又是如何?
若是有部份的條件仍只有紙上談兵, 或是缺少足夠的氣氛醞釀,
那麼為了故事架構的考量, 就應該回頭檢視是否應該以小型事件做為提攜角色之用.
同樣地, 如果有過多雜亂但是合於市場需要的人物設定參雜在其中,
對於單純的這一個事件的邏輯性就會變差.
舉例來說, 倘若這個角色設定為火精靈, 那麼 "落淚"的形象和火精靈可能就會不適當,
甚至會需要再挑出 "火精靈即使落淚澆熄了自己的臉, 也依然無法壓抑傷痛"的補述.

"人物設定"的表現也有裡外深淺的差異.
身材高挑, 肥胖, 單眼... 這些是外觀的特徵, 以描述來形容就好.
勇敢, 善良, 狂妄... 這些是內在個性的特徵, 會依需要, 帶一些小事件來襯托.
紅眼的原因, 變身能力... 這類牽涉到人物能力與過去的特徵, 要有完整小故事來表現.
人際的關係, 人物與環境的交流... 這部份會需要靠對話與描述交織事件來展現.

創作人物就像是燉煮, 要連續而適度的火侯烘培, 才能醞釀出醍醐味.

那麼, 要怎樣在 "人物設定"這方面有基礎而適切的表現?
我想 "多看多想多寫多被罵", 依然是最重要的法則.
新進創作者很容易因為閱讀了少數作品, 欣然往之, 於是寫出劣質移植品.
也會有四處捕捉受歡迎元素, 寫出自認人設特佳, 但被不同作品同類角色打死的狀況.
這時候需要的是大量閱讀, 經典作品, 佳作良作劣作都需要涉獵,
不只知道讀者想要看的是何種類型的人物, 更要知道這些人物做了什麼.
"傲嬌"是靜態的形容詞, "人, 人家可不是為了你做的..."這種發展是動態的情境,
吸引人的是後者的事件, 前者的人設是這類行為的邏輯性來源, 而拜讀他人創作,
正是要捕捉前後者的發展方式與交互影響關係, 用以融合在自己的創作方式內.
之後試著動筆, 完稿後與其他人討論, 慢慢地才會對人物設定與事件的交互關係有所瞭解.

以上部份是對 "人物設定"這項工作的淺見, 難免有偏漏謬誤之處, 還請各方不吝指教.
內容方面不夠全面與具體, 也請諸位能加以補完和修正.

感鳴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