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角川短篇輕小說大賽心得與分享～(三)哪種故事適合短篇小說

下定決心每日穩定累積進度的你, 是否已經開始過著振筆疾書的創作人生了呢?

別著急, 雖然自信滿滿懷著衝勁迎向挑戰是件值得讚賞的好事,
但努力的方向要是錯了, 恐怕只會白忙一場喔.

第三回, 讓我們來談談什麼樣的故事適合短篇作品.

基本上, 短篇作品除了字數外並沒有太多限制, 若要比賽的話,
避免寫出帶有種族歧視, 過於情色暴力, 或教唆犯罪的作品即可.
依循以上原則, 並沒有任何故事無法以短篇呈現,
然而, 優秀的短篇作品卻有共通特色.

　短篇作品的大原則: 化繁為簡, 一氣呵成, 五臟俱全

由於字數受限, 短篇作品必須在較少的篇幅內呈現故事主旨,
主題要更為明確, 結構需緊湊, 角色與事件重質不重量,
即使沒有完整的起承轉合架構, 至少也得力求有頭有尾,
而且, 建議要有足以貫徹全篇作品的精神.

什麼叫做貫徹全篇作品的精神呢?

亦即有個概念維繫作品人物言行與價值觀, 透過正反面闡述, 為這份信念營造具體形象.
角色堅定意念而行動, 行動誘發事件, 事件渲染情感, 情感再透過角色形象使意念得到實體.

聽起來很複雜? 舉個例子應該能幫助理解.

若問三國演義這部作品的精神, 我認為是 "義".
羅貫中不挑佔有天時的曹魏為主體, 反而從桃園三結義說起, 三兄弟因結義而生,
為結義而死, 關羽為義投曹營斬顏良誅文醜, 呂奉先無義反噬丁原與董卓...

諸多事件, 都來自 "義"這概念,

信守義理的劉關張兄弟先後逝去, 讓多少聽眾流淚感慨,
不守義氣的呂布屢屢反叛, 連說書人都恨得牙癢癢,
原本虛幻的 "義", 也藉由正反面詮釋, 逐漸以人物形象長存人心,
如關聖帝君就可稱為 "義"的化身.

這種貼近市井小民的編撰方式, 正是三國演義之所以能流傳千古的原因.

短篇作品, 更需要這種看似無形, 卻又能透過人物言行而化作實體的精神或信仰.
原因無他, 因為作品短, 短到必須在有限篇幅內賦予角色思想與靈魂,
最好的方法, 就是讓演員們共同為了一個信念表達各自立場, 再以此反襯整篇故事核心價值.

信念->行動->事件->影響->形象

如果故事內容能連成上面這種最基本的形式, 那怕篇幅稍短, 也能感動人心, 越讀越有韻味.

再以 "快跑吧, 梅勒斯"這篇作品當解說範例.
這篇作者是太宰治, 篇幅很短, 內容大概是這樣的...

　梅勒斯因小罪被判處死罪, 他向國王求情, 希望能回家參加妹妹的婚禮再回來服刑,
　國王嗤之以鼻, 便要求梅勒斯找個擔保人. 與梅勒斯僅有一面之緣的瑟里聶自願當保人,
　於是梅勒斯重獲自由, 趕緊回到家鄉. 三天過去了, 梅勒斯卻還沒回來,
　國王便打算處死瑟里聶. 但瑟里聶依舊相信朋友, 而梅勒斯也趕在最後一刻回來履行約定...

"快跑吧, 梅勒斯"是非常經典的短篇小說, 膾炙人口, 甚至成為日本小學教材.
若以一個字貫通這篇作品, 就是 "信". 瑟里聶相信朋友, 國王不相信人性,
而梅勒斯願意為了守信趕回來接受懲罰... 故事藉由這三位主要角色反覆詮釋,
將 "信"融入在梅勒斯奔跑的印象裡, 與主題互相呼應, 扣人心弦, 因而能歷久不衰.

相信朋友(信念)->願當保人(行動)->三日約(事件)->趕回來因此得到獲得赦免(影響)->快跑吧梅勒斯(形象)

快跑吧梅勒斯概念非常簡單, 沒什麼十種魔法體系八大王國我的妹妹是外星人等複雜設定,
卻能感動人心, 正因這故事以 "信"貫徹全篇, 化繁為簡, 一氣呵成.

有信念的故事無論長短, 讀後總是餘韻十足呢.

假設信念有了, 那依照這樣的思維, 又會有哪些作品型態呢?

依照個人觀察, 短篇故事對於初學者而言, 並不容易處理,
點子規模較小可能會偏向更短的極短篇, 若希望寫出大格局的話,
篇幅可能會拉到六至十萬等級的長篇. 一到三萬字卡在中間, 反而有點不上不下.

以概念到成品的尺度比例, 短篇作品大抵有四大構成方式:

1. 原比例作品

故事概念和劇情發展剛好就落在短篇字數限制內, 信念單一,
事件集中, 生來就是短篇的料.

這種情況再好不過, 省略.

2. 由短拉長

原本點子可能很單純, 實際寫起來未滿一萬字, 於是追加描述或對話,
試圖把故事增量超過比賽下限.

這種狀況來寫短篇是比較有利的, 但追加篇幅時請留意幾項原則:
其一, 盡量由原本的事件擴充, 避免節外生枝, 反而壞了原來的思路和氣氛.
其二, 若想維持最初的架構, 各章節等比例擴張可能會是最保險的選擇.
其三, 絕對不要為了字數加寫用不到的世界觀設定, 短篇首重精巧.
其四, 與其追加對話長度, 不如加強描述, 或將字數用在詮釋心境和信念上.
其五, 無意義的自言自語別超過三行, 這樣看起來會很像文思枯竭所以只好混字數.
其六, 千- 萬- 不- 要- 讓- 你- 的- 美- 少- 女- 浪- 費- 時- 間- 在- 吃- 飯- 上- 頭-

3. 由長縮短

假使原本概念是十萬字以上的戰史或浩大愛情史詩, 建議直接挑戰長篇組.
因為長篇縮短的難度非常高, 有些時候甚至必須動到故事核心.
各位應該看過西遊記或三國演義的兒童用精簡版本吧, 是否覺得內容斷斷續續呢?
的確, 長篇作品各章節比重通常需要精心安排, 硬把故事等比例縮小,
只怕連故事都說不清楚, 更別提得獎了.

所以說, 假使立志寫個氣勢磅礡的大作, 請勿因為寫不完而丟個閹割版當短篇作品.

4. 頭過身就過

接下來這種, 算是因應比賽而生, 由長縮短的特例.

假使作品不屬於短篇範疇, 卻又因為時間不足或後續故事還沒生出來, 希望轉戰短篇組,
那麼可以考慮把長篇作品的序章(加第一章)改編, 或寫個前傳當短篇作品.
這種丟同世界觀短篇用以試水溫的方式, 也的確常見於商業比賽.

來個最切合主題的例子: 2012角川華文輕小說大賞銅賞「大台北繪卷」

這部作品本體是長達四部曲的長篇小說, 隨著故事演進, 角色更迭, 世界也逐漸改變.
但僅以首部曲的開頭事件稍作改編, 轉為短篇輕小說投稿.

這種策略進可攻退可守, 優點非常明確.
首先, 這種序章式的作品能部份保留長篇故事的浩大世界觀與格局, 兼具短篇故事的精緻.
其次, 倘若參賽作品需上網公佈, 若無法得獎, 還能保有作品絕大部分, 只需修改序章就能轉投.
第三, 前傳或展開旅程這類故事比較能自由發揮, 依照比賽需求量身訂製.
最關鍵的一點, 假使作品得到賞識, 還能以此為敲門磚, 推銷後續章節, 使之成為長篇大作.

頭過身就過, 便是形容最後這項優勢.
別說是短篇, 即使長篇比賽也有刻意寫個前傳參賽, 利用一本前傳向編輯部推銷長篇本傳的狀況.

聽來很狡猾的做法是吧? 然而這也背負極大風險.

風險之一, 序章型的變形式短篇必須簡化世界觀設定, 在有限規則內架構作品,
還沒用到的設定, 只好等後續再慢慢補充. 對於賣點就是大型世界觀的作品而言,
精簡過的序章結構可能會在解釋時帶來不必要的困擾.
舉個例子, 若把蟲眼球系列的第一本 "泰迪熊"當序章型作品,
在這本裡只提到單一魔王, 但第二本開始忽然就要冒出一堆生面孔魔王,
大幅擴張有頭有臉角色, 若拿後面的設定回頭看第一集, 就會發現矛盾重重.

風險之二, 若是前傳型的變形式短篇, 雖然世界觀架構可以沿用,
但同時也代表內容已經可以收尾且獨立成為一篇完整故事.
除非前傳的確有讓人耳目一新的優點, 而且後續也保持同水準,
否則出完前傳就當成系列完結的可能性會非常~ 非常~ 非常的高.
不知各位是否看過魔偶馬戲團? 我當初看完前三本, 發現剛好是個段落,
收尾震撼人心, 把最初那個 "人生若是兩條路來選擇"的概念詮釋得淋漓盡致.
於是... 我就沒有繼續看下去了. 因為我覺得這作品已經帶給我感動,
所以當知道 "那個人"最後又回來時, 我就不想拿起第四集.

風險之三, 序章型的作品通常必須給讀者 "我故事還有下文"的期待感,
但這部份拿捏要得宜, 若玩得過火, 就會變成 "沒寫完"的作品.
即使是為了比賽而改的短篇, 也得符合規矩, 至少要有頭有尾,
而且抱著 "故事可能就到此為止"的覺悟來收尾.
故事能否有後續, 當然只有作者能決定.
但後續故事要不要出版, 那是主辦單位和編輯部要煩惱的問題.
假使暫時沒有繼續出版的打算, 那頒獎給明顯沒有收尾的作品, 可就自找麻煩了.

假使想在既有作品裡找個序章型短篇的範例, 我想推薦琦莉系列.
第一集開頭描述女主角琦莉如何遇上男主角哈維與收音機士官長,
巧妙將世界觀融入事件裡, 還有個幾乎就為了開頭而生的女角貝佳.
這段以學校為舞台的故事與後續冒險關聯處並不多, 卻能呈現特有的背景設定,
劇情也堪稱完整, 假使有志轉戰短篇以推廣後續作品的話, 可以找第一集來看.
這系列以序章帶出第一集, 又以第一集帶出全部九集劇情, 結構處理得很不錯,
劇情也頗有意思, 類型又是標準的冒險旅行類, 角色非常大眾口味,
蠻值得還摸不著頭緒的新手創作者當作參考.

綜合上述, 短篇小說作品請盡量挑單一信念貫穿全文的故事, 減少不必要的設定與角色,
以精巧取勝, 至少要有頭有尾, 再適度增刪修剪, 讓信念能順利傳達到讀者心底,
這樣就能勾勒出整篇作品的大致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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